「音樂就是這麼說話嘛!」——調性、句構、速度、樂句語意
相信很多朋友聽過讀過傅雷先生叮囑傅聰先生「做人第一,其次才是做藝術家,再其次是做音樂家,最後才是做鋼琴家。」這段話,雖然這有著中國文人對於藝術與為人的態度,但也關係著二十世紀以來如何看待演奏專業者的角色與涵養——尤其是鋼琴家。
演奏家(或音樂家)被視為「有內涵」的人,是經過相當的時間與社會變遷;尤其在二十世紀上半葉,各地都有注重音樂專業者的人文素養的倡議——在俄羅斯有托爾斯泰的藝術論、有伊谷姆諾夫(Igumnov)在莫斯科音樂院設(相當吃重的)文史哲課程,而到了二十世紀中期,傅雷先生給予傅聰先生這樣的諄諄期許。
鋼琴實是個能夠將人在「技巧」與「內涵」、「思維」,「時代風格基調」與「個人表現」之間拉扯成多重人格的樂器⋯⋯
因為「能夠由單人發出很多聲音、複雜的聲部」的特色,鍵盤樂器在作為「能發出和聲的助奏樂器」角色之外,幾乎就等同於「作曲家的樂器」;作曲家很少不是管風琴大師,而能夠演奏鍵盤樂器者最少有基本的作曲(即興)能力,這也是為何到了1720年代,J. S. Bach還是寫了相當多的鍵盤獨奏曲「在演奏樂曲中」訓練兒子與學生們的作曲能力。
在歐洲的音樂發展潮流中,能夠更自在地變化音量的鋼琴最晚在十八、十九世紀交替之際,成為除了上帝賜與的歌喉以及最接近人聲的小提琴之外,最容易表達個人情感與高超技巧的樂器;原本只存在於帝王貴胄府邸表演的音樂炫技之風開始蔚為風尚,而隨著音樂創作美感重心更著重於個人風格、情感抒發、自由自在的想像⋯⋯演繹者的「權限」愈發重要。
演繹者該尊重什麼、讀懂什麼、聽出什麼?
以區區一人十指要「號令」龐大的鋼琴發出最理想的聲音、彈奏出音量、時間長度幾與交響曲匹敵的音樂,作為一個鋼琴家需要無邊的謙虛與最大的勇氣與自信,也「不能只是個鋼琴家」。
我非常喜歡傅聰先生在這段影片中提綱挈領地點醒演奏鋼琴者忙於練習、控制許多,但也忘了「音樂裡要說的話」
2012年,傅聰先生來臺灣演出,在師大的大師班上他傾囊相授,畫龍點睛;今天我回味這有如魔法時刻的大師課,找出傅聰先生在指導海頓C大調鍵盤奏鳴曲時的提點——相信也是我們所有成天對著學生囉唆「調性、節奏、音樂語意⋯⋯」的老師們一聽就要淚如雨下的金科玉律;大家可以看到傅聰先生就這麼可愛地、妙語如珠但不賣玄學不打誑語地教導,甚至示範時就在鋼琴上琢磨起音色觸鍵來,何等地可愛!
註:這是我聆聽大師班時的側錄,今天僅為紀念傅聰先生離世、分享大師上課時的教誨與風采而特別剪輯出來;大師班全程影音紀錄應屬主辦單位,我個人的紀錄檔案不宜做公開轉傳,敬請諒解。